小藍藍  1989~2011

生活上的一些小事,總會提醒我妳己不在了。例如說,太晚回家就會想到:啊,我已經不必趕著餵妳,幫妳收拾籠子裹溼掉的墊布。又,回到房間一打開燈還是不由自由地會看一下那已經空了的貓籠,過去多少次一進門總會提心吊膽,怕妳又低血糖休克,癱在裡頭。洗被單時,以前都要多套一層防水套才加上被套,保護羊毛被以免被不會控制尿尿的妳,弄溼了沒法洗,而現在,收下了洗好曬乾的防水套,卻不知是否該套回去。周圍的一些小東西,也會提醒我妳已經不在了:之前還剩下的貓腎臟處方飼料,給食客貓吃完了,空的袋子,卻丟不下手。或者,在枕頭下發現的一小搓毛,就是妳曾與我共枕的証據,撿起來小心的與妳已碎掉的舎利放一起。又或者,先前在臉書上看到一隻浪貓被疾病折磨的照片,最後安樂死解脫了,願它好走,卻讓我想起妳,難過好久。妳走的那晚,剛好是我上完天文課之後,如今,又開始上課了,一樣的天文課,回來後,那晚的記憶又再次浮現,那想抓住妳卻徒勞無功的失落,那微弱的呼吸,那由溫軟到冷硬的小小身軀,觸摸已不再有回應。總是以為自己已經完全從悲傷中走出來,卻發現只是暫時的忘記了,被忙碌的活動卡住了而已,但總有一些事,一些情境觸動回憶。


心頭,一塊大石,或有一處空洞,需要時間來修復。過去常常丟下妳跑出去旅遊,或是觀星,在外頭快樂玩樂的我,常常忘記妳孤獨的待在房間裹或許是很寂寞的,即使家人可以幫我為妳添水添飼料照顧妳,不過,當我一回來,妳開心的呼嚕聲,ㄋㄞ到發黏的喵叫聲,都明確的讓我知道,妳有多麼的高興我回來了。常常因工作晚回家,還未上樓已聽到妳的喵叫聲,總讓我媽咪詫異,怎麼她進門時卻沒有叫,難道她可以感應到我回來,要知道,妳是聽不見的,再大的雷聲鞭炮聲都嚇不到妳。而現在,一樣地在外頭玩樂,一樣地許多事在忙,忙得我忘了妳已經不在的事實,令我回到家,面對除了沒有妳以外,一切如常的屋子,有一段時間,竟不知如何自處。
我知道我是妳生命的唯一,其他貓要靠近妳,都會讓妳憤怒的吼叫,即使妳不良於行,妳都要想辦法衝過去趕走她,我的房間就是妳的城堡,妳唯一的領地。可我的生命中卻不只有妳,有太多的事務,有太多的重心,使我分心。但我從沒想過,原來花在妳身上的時間精力這樣多,22年歲月,幾乎有快一半的時間我們都在一起,從我青年到中年,而妳看起來還是一隻需要人疼的小貓,總是在叫我,妳的叫聲又驚人地大聲,常讓人以為是嬰兒哭呢,曾一起住鄉下,妳的叫聲還嚇到鄰居,那段日子,工作時間很長,陪妳的時間很短,想到妳的哭聲,現在還是覺得心疼。回到台北家裡就好一些,但只要我在家,即使我在別的房間,或在陽台拍星星,只要妳呼叫,我都會丟下手邊的事一邊抱怨一邊到妳身看看妳又有什麼事了,所以,有時也會覺得妳很煩,很難照顧,又笨笨的,明明無法平衡,卻又要亂動,撞傷自己。甚至,也會小小地想一下,要是沒有了妳,我就自由了。但傻瓜是我,身體自由了,心卻被綁住了。
或許妳是我前世的情人,我的小女兒,有了妳,使我不再追求另一半,因為誰能比得上妳那樣全心愛我呢?柔軟的毛,柔軟的身體,可愛的小臉,美麗藍色的大眼睛,也讓我全心地愛戀,抱著妳,和妳說話,總能讓我忘卻煩憂,我總是像個傻瓜一樣的對妳說,妳最喜歡我對不對?明知妳聽不見,明知妳不會回答,可是我知道是的。莽撞的我,總能因為放不下妳,而注意安全,要我出了意外,誰能照顧妳呢?妳是那樣的特別,彷彿出生便是單為我而來,而我也似乎在找妳,打高中時起,便喜歡臉黑黑的,眼珠是藍色的動物布偶,天知道為什麼,但那不就是妳的樣子嗎,讓我在那一胎小貓中偏偏挑中妳。
我那樣疏懶,常常忘了注意妳的狀況,喝水量尿量有異常,竟拖到妳衰弱了才帶妳去醫院;尿含糖量高到螞蟻都來了才想到該去驗血糖打胰島素。而妳都撐了過來,恢復力之快速令人驚訝。讓我錯覺,以為妳還年輕力壯,外觀沒有老態的妳,其實在貓界已經是貓瑞級的了,若是我更小心注意些,妳會不會還在我身邊,打破金氏世界紀錄呢?撐過那麼多次胰島素過量的低血糖休克,抱著妳加溫,餵糖水,搓揉,幾個小時,也不敢離開一下,而妳終於是回過一口氣來,回應了我的呼喚,讓我大大地鬆了一口氣。或許,妳真的非常想待在我身邊,所以那樣的堅強,也或許是我太堅持,太害怕妳離開,所以妳努力,可是年老與疾病和幾次發作,終於讓妳投降了。這一年來,日漸瘦弱的身體,有些地方真的是皮包骨,一隻眼睛也因白內障失明了。我看著這樣的變化,我知道妳日子不好過,幾次在妳垂死掙扎時,在心裹跟妳說,真的不行的話,我會放手,我會作好心理準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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朋友都以為我喜歡貓,是貓癡。但其實不是的,只是這與我有緣份的生物剛好是貓身。也有人問我會不會再養,有緣份的話或許會,但絕不是用來取代她的。

以淚水化為文字之後,思念,得以舒緩。悲傷哽於喉,言語無處出口。
自妳離去,才不過60天,原來我只是用遺忘來治療,太傻了,時間那樣短,回憶那樣多,不夠。上周,本想整理妳的照片,但一見到螢幕上面的妳,就哭到不能自己。能寫出這些,算有進步吧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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